在中国五千年的璀璨文化中,古诗词无疑是最耀眼的明珠。《古诗词里的动物植物》从浩瀚诗海中撷取多首脍炙人口的古代诗词名篇,从博物学角度解读诗中的动物和植物。作者石润宏赏析歌咏动物与植物的诗歌作品,注重其动物植物的生物学特性与文学象征意义,通过对动物植物意象的考证,展示了中国诗人寄托在动植物身上的精神内涵。
中国的文学作品对动物植物的描写着墨较多。《古诗词里的动物植物》从“发现隐藏在古诗词里的博物知识”出发,选取有动物植物描写的古诗词做赏析,这一角度为古诗词研究打开了一个新窗口。作者选取的诗词大多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诗词,如《蒹葭》《关雎》《咏鹅》《咏柳》《天净沙·秋思》、清代的《竹石》等。作者以独特的视角切入,让读者有新的认知:蒹葭是芦苇不同生长阶段的称谓;鹅早在3000多年前就已经被我们驯化了;我们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蓄养马匹了;“乌鸦反哺”的真实情况是,鸦群中刚刚成年的乌鸦在帮助它们的父母喂养弟弟、妹妹等等。在增长人们科普知识的同时,作为一名主要从事唐宋文学、植物审美文化研究的学者,石润宏还关注到这些古诗词里诗人的情感表达,尤其是诗词中提及的动物和植物的寓意。简言之,就是诗人在对动植物的观照中,与诗人的人生思考、人生追求以及审美取向紧紧融合在一起。
诗词中的动植物不仅仅是博物学上的草木鸟兽,而是多有寓意。理解诗词中的动植物,首先要理解作者的写作背景以及当时的文化历史背景、诗人的审美与志趣,以及与诗中动植物相关的文化与历史的沉淀。这些都构成了诗词中动植物的灵魂,这也是理解诗词中动植物的一把钥匙。在解读虞世南的《蝉》时,作者直白地介绍虞世南的身世和德行操守。这化作了诗词意蕴的一部分。虞世南借用蝉的“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形象来表露自己的高洁品格。在解读蝉这种昆虫时,石润宏先是详细介绍了蝉的生物特征,它如何发音以及“金蝉脱壳”的由来,之后又进一步讲述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故事的由来,原来是先秦的哲学家庄子在山路看到的场景。这一番有知识有故事的解读,不但了解了诗的本意,也了解了蝉文化的博大精深。
从动物植物的博物学视角切入,进一步挖掘动植物在中国文化的渊源中被赋予的独特意义。本书就是按照这样一个逻辑顺序展开的,这对于理解诗词是十分重要的。在对张志和《渔歌子》进行解读时,作者交代了张志和希望徜徉山水田园。所以点明诗中青山绿水、白鹭红桃、青笠绿蓑、斜风细雨这些自然山水的美景,与词人怡然自乐之情及悠然自得之态相契合。更重要的是,作者不但对桃的生物学特征、桃的种类做了详细描述,还对桃的历史文化做了考证,比如,“桃花流水”中的桃在距今5000年前就是古人已经在食用的水果了,此外还有《诗经》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这些反映了中国文化中人们很早就对桃花充满了喜爱之情。还有鳜鱼,这里也没有简略,作者不厌其详地从养殖到烹调,从松鼠鳜鱼到臭鳜鱼,从先秦古籍《山海经》里鳜鱼的身影到晚唐诗人许浑、宋代张耒再到明代徐渭等歌咏鳜鱼的名句,把鳜鱼的文化内涵一一道来,这对于丰富诗词本身的意蕴有特别的意义。
在创作诗歌中,诗人透过动物植物,往往传达着更深沉的寓意,动植物也因此带有一种情感的色彩和文化的内涵,两者融为一体,难以分割。孟浩然在《过故人庄》里,用“还来就菊花”来展现自己归隐田园的志趣;王安石在《梅花》这首诗中,并没有明显的政治寓意,但是用“凌寒独自开”道出了自己的道德情操;李白用“猿声啼不住”来表达自己遇赦免罚的轻快情绪;李绅用《悯农》中“一粒粟,万颗子”的对比道出自己心怀天下、关心民生的情怀。作者没有脱离这些诗人的本意去断章取义地解读古诗词中的动物植物,而是在这些动物植物的生物学特性之上,探究诗歌中这些动植物的意蕴,并通过这些意蕴展现诗人的情感世界。竹的气节与菊花的经霜不凋,满山枫叶以及展翅翱翔的大鹏,都寓意着诗人的情感。正如叶嘉莹所说,之所以喜爱和研读古典诗词,是出于古典诗词中所蕴含的一种感发生命对我的感动和召唤。在这一份感发生命中,曾经蓄积了古代伟大诗人的所有心灵、智慧、品格、襟抱和修养。
阅读本书,看似是场轻松有趣的诗词博物之旅,可不论是杏花、桃花、李花、梅花、梨花和樱花,还是考证各种动物或植物如何成为古代诗人所寓意的文学象征或精神追求,都可看出作者的良苦用心。作者选取的古诗词大多为我们所熟知,不少是我们课本里学过的,如何在熟悉的诗词里不落入平庸的俗套,而是解读出新意和趣味,营造出清新的文化氛围,无疑是困难的。因为越熟悉就越容易有成见,好在作者功夫扎实,旁征博引,再辅助以精美插图,竟然意趣兼备,别有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