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百年路 启航新征程·红色记忆】映日血花别样红——王克勤烈士传

汉水滔滔,寒风飕飕。1948年11月6日,在宜城官庄,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倒下了,就像高山上一棵参天的青松倒下了!

这位汉子被敌人连捅数刀,仍未倒下。敌人慌了,又打了两枪,便匆忙将他推进了咆哮的汉水之中。当天下午,解放军某团王团长带队赶到壮士就义的地方,只看到留下的一片血迹。王团长怀着沉痛的心情,脱下军帽盖在血上,又献上几抔黄土。战士们含泪鞠躬,临别宣誓:“我们一定要为你报仇!”之后,他们催马而去,追剿残匪。

这位英勇牺牲的烈士,就是王克勤。

从小立志

王克勤(1907年4月18日——1948年10月6日),又名王亚祜、王保福、王利福、王德轩、王本仁、王道仁、王伯仁,也曾用母亲的姓氏取名,外号王哑喉。枣阳城关书院街人,后迁往南街。他出身于中医世家,祖父王洪洲以行医、开药铺为业,间或教书。父亲王永达,排行老二,系门里师,门面挂有金字招牌,名为“王永和药铺”。母亲刘八姑,枣阳吴店农家女子。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克勤兄妹三人给人家帮工,以维持全家生计。

王克勤7岁入私塾,后考入县立高等小学,勤奋好学。他与杨秀阡(曾是鄂北临时特委负责人)是同窗好友,课后喜欢登高,攀城墙,上魁星楼,互谈着长大了做什么。王克勤还常与秦志铭、王恩平(后来均成为党和红军的领导干部)等同学一起,阅读进步书刊,评论国事,关心时事,立下救国为民的宏愿。一次,王克勤在一篇作文中庄严写道:“长大以后,我一定要骑大马,挂盒子(枪),走天下,改改这不平的旧世界!”

为了减轻母亲肩上的重负,王克勤不得不利用星期天和节假日,给人家打短工。后来,终因母亲多病,生活窘迫,而中途辍学。他回到家里,重操父辈之旧业,当上了一名店伙计,从此,王克勤便和医道结下了不解之缘。

投奔革命

1925年,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在枣阳建立了基层组织。王克勤的同学杨秀阡、秦志铭、王恩平,相继加入党组织。由于这个机缘,王克勤得以和他们接触,并参加革命。

次年,经共青团枣阳县委宣传部长王惠兰介绍,王克勤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同年秋,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从此,王克勤的药店成了地下党员常来聚首的地方。不久,他担任共青团枣阳县委书记,主抓枣阳青年联合会和枣阳学联的工作。

1927年麦青时节,国共合作的北伐战争节节胜利,封建势力的彻底崩溃正指日可待。枣阳县成立了由五人组成的“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王克勤是其中成员之一。他和王惠兰、马恕庵等人,奉命前往襄阳,押送枣阳县商会反动会长熊兴斋。然而,风云突变,襄阳军阁头目张联升叛变革命。在地方军阀队伍的追捕下,王克勤随伴从东城门潜走,转而回到枣阳。

这时,国民党反动派在枣阳的爪牙杜进德亦随之叛变。不日,将国民党枣阳县党部(以共产党员为骨干力量)抄掠一空。王克勤的家被抄,其母刘氏被押入监牢,其三叔父王永奎因印刷革命传单而被抓进黉学,毒打致死。自然,王克勤也在追捕之列。县党部被砸后,他随革命同志从民伦堂逃出逆境,在补鞋匠张学元家里暂避一日,夜深人静时离开县城。

王克勤手提药箱,跟随程克绳等人向东乡走去。行至望城岗时,他折转身子,面对县城说:“等着吧,老子有朝一日杀回枣阳城,打死‘狗子’们!”王克勤血气方刚,压不住怒火中烧。

同年秋,王克勤参加了枣阳县农民赤卫队,闹暴动,打民团,除劣绅。入冬,他同杨秀阡、张慕谦、施化民一起,领导并参与了枣东兴隆集除八害的斗争。当场击毙王炉青、方德轩等5名土豪劣绅。随即,召开群众大会,将谢少梅、王子成、李二雷这三个活案子押上审判台。王克勤执笔列叙了敌人各条罪状,由杨秀阡上台当众宣布后,将三犯处决。此举威震四乡,大快人心。

险中当任

1928年夏,枣阳革命受挫,王克勤不宜留该地工作。党组织考虑再三,决定安排他转移到襄阳,后在竹条铺任区委书记。为了掩护革命活动,他依然开药铺,依然手提药箱走南闯北。6月中旬,屡遭破坏的襄阳县委又得以改组,施兴圃任书记,王克勤等人任委员。县委机关设于樊城国民小学等处,由鄂北特委襄阳接头处负责人、私塾教师王步岳,与王克勤联络,开展工作。

同年11月,负责县委工作的黄德良遭敌逮捕,形势日趋恶化。正在这时,隐蔽在南阳一带的鄂北党负责同志,会同南阳特委,在邓县白落堰召开代表会议,拟成立豫鄂边特委。在特委委员李金铭的指导下,再次重组襄阳县委,王克勤任书记,黄俊卿、老孙、李大姐任委员。尽管时局危险艰难,王克勤镇定自若,一边为老百姓看病,一边秘密联络同志,积极恢复基层党组织。

1929年春,特委命李金铭负责襄阳县委工作,王克勤调特委接头处工作。他在襄阳东门外开设一个小诊所,人来客往,好不热闹。此接头处分为三个联络点,第一联络点是王潜修,第二联络点是王克勤,第三联络点是教书先生王步岳。全是单线联系,非常严密。只有通过这三道关,方可与特委接上关系。王克勤负责中间环节的联络任务,承接两头,最为危险。他常把密件藏在药箱的夹层里或混于药包之中,多次闯过敌人的关卡。

创建医院

1930年夏,始建鄂北苏区,王克勤在党的工作中继续发挥自己的医务特长。1931年8月,他被调至黄龙垱苏区,负责建立红军后方医院,担任院长。

在战斗频繁的境况下,王克勤十分注意改善医疗条件,教育全院同志不断提高医疗服务水平。有时药品奇缺,他多次向鄂豫边革命委员会汇报、建议,设法派人购运一些。王克勤和红军、地方游击队一起,数次在襄河和襄(阳)花(园)公路拦截敌船只、军车,曾获大批药品、药械以及布匹等军需物资。尽管如此,缺药现象仍时有发生。一次,王克勤交待炊事员说:“我们宁可不吃盐,也无论如何要保证有充足的食盐水为伤员擦洗伤口。”在保卫红军医院的战斗中,他不顾自己负伤,将身穿的长衫脱下,撕作布条,为伤员包扎伤口。

王克勤平时关心伤病员如同亲人,常去病室看望,和他们谈笑风生,鼓励他们以坚强的意志尽快养好伤、治好病,早日返回前线。红军医院开始设在马槽岭下的月儿冲,后迁至宜城新街附近的张家湾。形势紧张时,红军医院就办在马背上,随军前进。红小鬼李金锐(现任广州警备司令部顾问)忆起了当年巧用马尾巴的故事:“那是1931年冬,我在红军医院住院,上级命令医院同志跟随部队转战。我年龄还小,翻山越岭实在吃不消。王克勤院长看到我吃力的样子,便叫我拽住他的马尾巴。我照做了,果然上山省力多了。”王克勤为了多驮些药品、药械,他不骑马,和战士一样用双脚登山、跋涉。

1932年,鄂北苏区遭敌“围剿”。一次,王克勤在突围时身负重伤,混在尸堆之中,侥幸死里逃生。临近分娩的妻子王爱兰(红军干部),带着六岁的儿子王和林,在鸟儿山被捕。敌人将王爱兰活埋于宜城下王家集北街附近,其子生死不明。

避居洋梓

苏区陷落,王克勤心忧如焚。迫于形势,他潜入随县洪山,给人家当长工。1933年春,转到钟祥跟人种地,间或教书。后来,钟祥县地下党组织凑了些钱,并通过关系,把他介绍到一个咸宁人开的“润生愈”药铺当大管事。

不久,原枣阳县委委员惠兴山(在胡家集行医)、原红九军廿六师师长余益庵(在鄂西旧口种菜园),相继同王克勤取上联系,并由龚德广、李家贞充任交通。这里,成了枣阳、襄阳旅钟同志联络站。

1934年,化名朱凤林的惠兴山,数次赴豫南寻找党,终与鄂豫边临时工委取得联系,带回了文件及活动经费,以开展党的活动。朝思暮想的日子到来了,王克勤兴奋得一夜未眠。随即,派原枣阳四区党团书记李海如,回县城南郊惠家岗枣林联络。李海如带上王克勤交给的《毛泽东自传》和《游击战争》这两本书,递转于候井联保处“师爷”叶汉宗(原枣阳县委委员,脱党),以作试验。后又经余益庵周旋,叶汉宗同意派两名党员(张立用,马金贵)充任保长。这样,就为枣阳返乡同志找到一个立足点。

1935年涨大水后,王克勒又到“源兴恒”药铺帮工,1936年,他独自开办了西药铺,借此联络和赈济同志和难友,如枣阳的杜亚良、马清安、龚德广、李海如,李帮江、李家贞、敖兴军,以及襄阳的赵歧周、刘贵杰等。他们三五成群,常在一处密会,议论形势,或传阅革命书刊。王克勤和同志们亲如手足,了解他们的思想脉搏和情绪,他总是鼓励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党会领导革命再起的,将来还愁没事干?

1936年秋,豫南党组织派童中玉到钟祥视察月余,王克勤和惠兴山汇报鄂北革命复苏的情况,听取了上级组织对今后工作的指示。暗夜,他们在里屋深谈。没点灯,只有吸烟时才露出一点微光。

抗日火旺

抗日烽火在鄂北烧起来了!

1938年春,王克勤为洋梓镇进步知识分子吴圣伊治好疑难病,吴甚为感谢,称赞王克勤“仁义之心,妙手回春”。从此,他们结成至友。为扩大抗日宣传,动员民众投入抗日救亡的斗争,王克勤辅助吴圣伊开设新华书店,订阅、发行《新华日报》,经售《二万五千里长征记》、抗日歌曲《大家唱》和毛泽东、朱德等人的传记、故事,倍受欢迎。新华书店也是联络站,后为鄂豫边革命根据地输送青年同志作了大量工作。

1940年3月,王克勤转迁至宜城官庄。经好友朱大丹介绍,住在其亲戚许光珍家里。王克勤在保长王海美家里教私塾,仅一月余,日本帝国主义者把教室焚烧一尽。后在街上租了一间房子,王克勤自己开起药铺来。此时,他和许光珍感情日深,结为夫妻。

有一次,官庄附近龚家营农民胡丕华身患重病,危在旦夕。王克勤跟着来人直奔胡家,连一杯水也顾不得喝,就给病人请脉。当他把药递给病主时,听到的是“王大夫,没钱怎么办?”王克勤和蔼地回答:“没得钱不要紧,先救人!”就这样,王克勤很快在这人地生疏的地方立稳了脚根。

受中共王家集区委的委派,王克勤在官庄建立地下联络站。一些做买卖的、玩猴戏的、打莲花落的,还有学生装束的陌生人,经常出入于王克勤家中。通过这些人,为新四军传递情报,多少次给敌人出其不意的打击。

1941年6月下旬,王克勤接到一封来信,打开一看,是领导鄂北支队的随枣地委书记余益庵的手迹。王克勤根据领导要求,迅速把官庄的敌情、兵力等情况转告随枣地委。

第二天下午,鄂北支队派蒋顺鼎带一班战士,化装成蒋介石嫡系汤恩伯的队伍,大摇大摆地来到官庄十字街一家茶馆。驻在乡公所的县大队和乡丁躲进炮楼子里,把大门紧闭着。

“副官”向茶馆老板询问道:“你们保长在哪里?快把他给我找来。”

老板回答:“是,是!”

保长一进屋,点头哈腰逐一奉烟、递茶。

“副官”摆起架子说:“今天找你没得别的,我们师部急需300石大米,请你马上给我们办齐。”

保长一听,面带难色地说:“哎呀,长官,我们这河地出大米,只是没得这些。顶多百把石······”

“副官”听着,眼里冒火,上前踢了保长一脚,接着又打两耳光:“他妈的,老子们天天剿匪,拼命,你们享清福!”

保长慌忙改口说:“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副官”这才把语气平稳下来:“那好,你立即找几个商家给我作保,要大商家,不要小商家。”

不大一会儿,保长领来九个当地的地主兼商人。“副官”遂一问明他们的姓名、职业,后把他们带到鄂北支队驻地帽子碑。“副官”命令一个不是地主的商人,回官庄找保长,限期交来钱物。

次日,银元和纸币七万多元,送到鄂北支队,解决了一百多战士的给养和部分炮弹购运费。后来,余益庵夸奖说:“王克勒是战斗在敌人身边的哨兵。”

1945年12月,中原军区党委副书记陈少敏带领新四军五师攻打襄阳双沟,路过枣阳。陈大姐把王克勤叫到跟前,关心地说:“回老家了,晚上去看看亲友吧。”

其实,王克勤在枣阳已无家可归了,他想了想,就到城关书院街家门二叔王子英家里,和叔婶兄弟叙叨家常。亲人们想到王克勤一家为革命牺牲数人的情景,都有意劝他留下来。他指着战士们守护的几口袋银元说:"革命需要我啊,明天还有新的战斗任务哩。”

凌晨,王克勤告别亲人,毅然踏上征途。他二叔不解地说:“保福(王克勤的乳名)这孩子,心太粗了。一家老小四离五散,放着不管。他管那么些银钱,分文不留就走了。”

英勇献身

1947年夏,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年底,宜城东部地区获得解放。但是,苟延残喘的国民党反动派不甘于失败,作垂死挣扎。

1948年11月5日下午,国民党乡长李翼昌和土匪曾三条,带人马又来官庄住下。不意夜半时分,解放军包围了官庄,捉走好几个土匪。

第二天上午,伪乡长、县中队长张广值的父亲张祥贵说:“你们天天说抓共产党,共产党就在你面前就闻不出气味?”李翼昌追问道:“是谁?”张祥贵回答:“隔壁王伯仁,游击队都是他引来的。”李翼昌恍然大悟说:“啊,原来他是个坐探。”

随即,敌人抄了王克勤的家,并把他吊上屋梁,严刑拷打。在邻居的帮助下,其妻许光珍一手抱着不满三月的儿子观清,一手牵着五岁的女儿观秀,逃离虎口。

几个街坊闻讯后,前去做保,表示交些钱了结此事。王克勤想到,这也是个脱身之计,便答应下来。可是,李翼昌这时态度强硬,杀气腾腾地说:“王伯仁,你把老子的人快整光了,老子不要钱,要你的命!谁来作保,照此办理!”王克勤吃力地说:“我王伯仁行医治病,积德行善,你们何苦这样对待我?”又是一番毒打,血和汗水浸湿了地面。敌人下毒手了,王克勤被杀害于汉水岸边。

鲜血染大地,与日相映红。王克勤为新中国的诞生而死,死的光荣。他为之奋斗一生的革命事业永在!他的革命精神长存!

(来源:《英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