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书香飘进乡间童年

在回顾自己面向乡村儿童推广阅读的经历之前,作家童喜喜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2016年,安徽省六安市霍邱县扈胡镇中心小学教师董艳“心一软”,在一位爷爷的央求下,接收了一名智力发育迟缓的学生。一天晨读活动上,她惊喜地发现,这位学生“眼里似乎闪现了一丝光芒”。此后的800多天,只要是上课的日子,她每天都单独给这个孩子读一些文章或诗歌。三年后,孩子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一首诗:

“大姐(街)上,人多(都)少了,我就只到(知道)是心(新)年来了。没(梅)花开了,一文(闻),我就只到(知道)是心(新)年来了。”

“可见阅读对儿童的成长而言,多么重要。”童喜喜说。

怎样点燃乡村儿童阅读兴趣?“让他们接触到适合自己的书”

自1999年起,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开始承担全国国民阅读情况的抽样调查、数据处理和分析工作。今年4月底,该院发布了第十八次全民阅读调查报告。报告显示,城乡成年居民2020年图书阅读率分别为68.3%和49.9%。

“这个差距,在未成年人之间也较为明显。城乡儿童在人均图书阅读册数、阅读时长、用于购买图书的经费,以及购买图书的便捷程度等方面存在较大差距。”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院长魏玉山说。

“造成这一差距的原因很多:阅读环境的差异,导致乡村儿童能够便利获取的阅读资源有限;生活中,乡村家长对孩子的阅读引导不够,很少专门坐下来陪孩子阅读……”魏玉山分析。

“我们学校,每个班里都有不少留守儿童。他们家里很少有藏书,课外读物主要依靠学校阅览室。但农村很多学校的阅览室藏书种类不全,跟不上各年龄段孩子的成长需要,点燃不了孩子们的阅读兴趣。”董艳说。

童喜喜曾花一年时间走进全国100多个行政村,在中小学校做了196场阅读推广公益讲座。她发现,当下很多乡村儿童不是接触不到书,而是很难接触到合适的书。他们面前的书,要么内容陈旧无趣,要么是大人从自己视角出发为他们挑选的。“不喜读、不易读的书会伤害儿童阅读积极性。”

“什么是符合中国儿童特点的阶梯阅读体系?我们正在探索。城市儿童拥有品类丰富的书籍,包括各种绘本,阶梯阅读体系比较容易形成,而乡村儿童就比较缺乏相关资源。”童喜喜分析。

理念在变化,更多好书便捷抵达

虽然存在客观条件制约,但乡村儿童阅读得到的重视和支持不断强化。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深入推进全民阅读,建设“书香中国”;2016年印发的《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强调,要着力保障农村留守儿童、城市流动儿童和贫困家庭儿童的基本阅读需求。

“农村书屋是促进乡村儿童阅读的抓手。以往业界给农村书屋制订的重点图书推荐目录,大多是农技书等类型。近年来,我们加大了少儿类书目的推荐力度。2020年推荐的书籍中,少儿类占比已达36%。”魏玉山说,“随着电商下沉和农村物流的发展,我们相信,图书能越来越便捷地抵达乡村儿童手中”。

“从图书捐赠的接受度来看,我也能感受到一种进步。2004年,我曾向湖北神农架一所乡村小学捐赠图书,那时村里人普遍认为学生不该读课外书,所以赠书都是静悄悄的,怕给校方添麻烦;现在,师生们对待课外阅读的理念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们到学校赠书,校方都很欢迎。”童喜喜说。

从每年发布中小学生“课外阅读推荐书目”,到2020年正式发布“中小学阅读指导目录”,教育主管部门在推进提升中小学生阅读能力和综合素质方面不断努力。

这一努力也得到了家长们的回应。江苏沭阳县服装厂兼职工人林丽娟,虽然平时很少陪孩子看书,但很重视孩子阅读,每年会在县图书城一次性购买50本左右图书给孩子。

“孩子就读的沭阳县厚邱小学,老师会提供书单给家长,有老师督促,两个孩子每天都会坚持阅读打卡。他们最近在看《蓝色的海豚岛》和《一年级的小豆豆》,还会互相分享阅读体会。”林丽娟告诉记者。

为孩子建立全面阅读体系,有赖各方努力

范哲是江苏某行政村的“80后”村支书。他观察到一个现象:村里不少家庭家长在外打工,只有老人带孩子。老人宠溺孩子,往往放任他们沉迷电子产品。为了防止孩子哭闹,一些家长会主动把电子产品塞给孩子。

“视频是一种视觉化、强刺激的信息,易于被儿童接受。儿童一旦沉溺其间,就很难走出思维和行为定式。”童喜喜说。

互联网和移动设备的普及,一方面弥合了城乡间的信息差距,一方面也给纸质书籍阅读带来挑战。

研究显示,小学阶段是阅读习惯养成的关键时期,如果不做好引导,学生长大后很难选择主动阅读。魏玉山认为,改善乡村儿童阅读状况,关键一环在学校:“学校特别是小学,应开设专门的阅读课,推广全科阅读,从小帮助孩子养成亲近文字的习惯,为他们建立全面的阅读体系。”

安徽省肥东县龙塘小学英语教师阚晓琳在教好课本知识的同时,利用“课后三点半”“拓展课”,带着学生阅读饼干狗、牛津树等系列绘本,试图打开孩子的阅读空间。让她惊喜的是,原本胆子很小、自信心不足的五年级二班学生方梅霞,自从读了绘本,敢开口说英语了。其他孩子也一样,通过一段时间的阅读,他们的英语语感好了,对英语学习的兴趣增加了。“早午自习课,看书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她说。

从提倡每月“共读一本书”,到开设以古诗文诵读为主题的“沐浴古来之风”读书课、以整本书共读为主题的“荡舟书海”课、以“儿童诗读写”为主题的原创诗歌交流诵读课,董艳有意识地引导孩子们在课堂内外坚持读书,已持续了数年。

特岗教师刘满婷所在的霍邱县马店镇芙蓉小学,每星期给各班开设两节阅读课。“以前很少看书的孩子,现在每天晚上睡前会看一会儿课外书,向家长要的奖品和儿童节礼物,也从玩具变成了书。”刘满婷说。

在魏玉山看来,学校做好引导,家庭给予支持,阅读推广组织和机构有效衔接,才能形成相对完整的儿童阅读保障体系。

童喜喜所在的阅读推广公益组织,已和500多所中小学建立联系,设立了82个“萤火虫亲子共读工作站”,每年开展2000多种线上线下阅读推广活动。魏玉山透露,目前一个旨在推进乡村儿童读书读报的计划,正在甘肃试点。而由各种社会力量赞助的乡村儿童阅读公益活动,也越来越多。

“让乡村孩子的生活多些书香浸润,他们的未来就会大不一样!”采访中,推广者们发出这样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