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人们感受了冬天的严寒。曾记得,1966年的冬季,北京最低温度达到了零下二十多度,我们被冻得直打哆嗦的场景,终生难忘。
北京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有人曾经这样形象地描写:“严冬是冬天最冷的一段时间,在北京就更冷了。人们开始数九,说什么‘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到了四九,地都冻裂了缝儿,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整天刮个不停。严冬的夜晚,几颗像是沾满了霜花的星星,周身闪着寒光,幽蓝幽蓝的天穹显得更冷了。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
我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那时,北京人相信“未从水来先叠坝”,提早做过冬的准备,所以到了秋末,糊窗户、搪炉子是必做的。人们把破旧的窗户纸撕掉,再糊上新高丽纸用以挡风。搪炉子是指把旧炉膛的耐火材料敲掉,和好青灰重新弄好砸实,还必须做成上窄下宽的形状,冬天才好烧火。
严冬时节,人们就会做热乎的食品。小时候一到冬天,经常吃母亲做“煮尜(gá)尜”,它是一道粗粮细作的面食。取玉米面,按一定比例兑上白面粉,搁在盆里用开水烫面,然后摔成方块,再用刀切成薄片,拍瓷实后表面修理光滑,切成像“色子”样的四方块,撒上薄面放盆里来回摇。摇好后下开水锅里煮熟捞出,不过水趁热拌上韭菜花、芝麻酱等调料,趁热吃。吃上香喷喷、热乎乎的“煮尜尜”,寒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到年根底下,母亲还会做一大盆炒豆酱,晾凉了放院里盖严,放在低温处储存,这是春节里常吃的一道美味。
那时候,冬天还有不少推车挑担串胡同卖零食的。我最爱吃常二伯卖的芸豆饼,这是用白搌布包上煮烂的芸豆而按成的饼,芸豆饼散发着清香,特别好吃。邻居赵铁哥的排子车上,有一个火炉,炉上有口大铁锅,锅底放着沾满蜜汁的白薯,软烂、香甜、入口就化,且冒着热气,非常受孩子们的欢迎。
冬天,老北京的菜主要有白菜、土豆和萝卜这老三样。聪明的主妇会腌上一缸雪里蕻,激上一缸酸菜,补充营养、改善口味。我爱人有做“辣菜”的手艺,买来水疙瘩(一种咸菜)和卞萝卜(红萝卜),切成疙瘩片和萝卜丝,将水疙瘩片用开水焯熟,垫于盆底,用卞萝卜丝敷于表面,再用白菜叶盖严以促进发酵,24小时后,辣香窜鼻的“辣菜”就做成了,吃完后,十分畅快,这也是老北京一道家传的冬令菜。
除了吃,冬季里的冬衣也非常重要。旧时,家家都要做棉被、棉衣和棉鞋,穿上自己家做的棉衣既松软,又暖和。那时,制作棉衣的技术,都是母亲手把手教给女儿。其实,家里的女孩见多了母亲做棉衣棉被,自己差不多就会了。
我们家当年还自己做鞋。每年冬季来临时,大、中、小号的半成品鞋在炕上排成一列,那阵势甚是火爆。经过纳鞋底、做鞋帮等一系列工序后,往里子絮一些棉花,整理平整,再用小锤敲平,一双棉鞋就做成了。
俗话说,“风后暖,雪后寒”。一旦下完雪,气温骤降,各家的火炉子就得添煤烧旺。早先普通人家主要靠捡煤取暖,摇煤球还得花钱请人做。老北京管这些人叫“摇煤球的”,找到他们后,先讲好加工费多少钱,师傅就掺好黄土,然后便放水开始摇,他们的工具一般是一个摇筐、一个转盆和一把铁锹。他们干脆利落,不一会儿就把煤球做好了。
此外,家家户户还要准备用来挡风的棉门帘、盖大白菜的破被窝以及小孩挂着的屁股帘,这些被人们戏称为“岁寒三友”。
五十多年前,每到过“小年儿”那会儿,家住在东花市的许多人家会去做“外活”:从北京绢花厂领来半成品的纸灯笼材料,拿回家加工成成品。
我岳母家当时为贴补家用,也踊跃做“外活”,领完材料后就给子女们分配任务,我妻子是家里的小妹,负责往纸板上抹糨子,她的哥哥和姐姐负责轧条子,做完后交给岳母糊灯笼,最后一道工序“穿丝上蜡台”就由三姐完成。这一环节中,粘蜡台的要求最高,必须粘平整,不能歪斜,蜡台一旦歪了,就点不着蜡烛了。在全家人的努力下,一个个公鸡、小白兔形状的灯笼就做成了。如今,人们早已不再做纸灯笼了,当年冬天“做外活”的经历,既缓解了家庭的拮据,也给这一代人留下了难忘的回忆。